在聖彼得堡最後一天去拜訪了柴可夫斯基的墓。謝謝他的音樂在我文青時代給我的安慰和陪伴。
大概是13歲到14歲左右吧,學校裡一位老師教我們做簡單的晶體收音機,只有手掌大小,圓筒狀,像一支小火箭,有一個可以調頻率波段的拉紐。製作完成,可以收到音波,非常興奮,雜音逼逼波波,干擾很大,還是開心,好像忽然跟神秘不可知的世界有了聯繫。
有了這收音機,晚上常常不睡覺,躲在棉被裡,在逼逼波波中尋找一點可以辨識的人的聲音。
我少年的家在台北重慶北路三段底,附近是「正聲廣播電台」,因此接受音頻非常清晰。「正聲」當時有一個子夜的節目叫「夜深沉」,主持人是一位女性,名字叫「藍明」。
「夜深沉」就成為我在許多夜晚不眠時枕邊的聲音。
小收音機當然品質不好,但是音樂的旋律跌宕悠揚,在那個沒有什麼文藝資源的時代,還是使一個寂寞少年常常有了像走進奇幻花園的喜悅。
有些夜晚,聽到一段樂曲,會莫名哀傷,莫名落淚,「夜深沉」不太說話,很少講解,樂曲放完,只說一句:柴可夫斯基「悲愴」第一樂章。
我對音樂一無所知,但是記得那個聱牙的外國名字,記得那神奇纏繞不去使少年飛揚又沉淪的旋律。以後聽很多著名樂團的演奏,以後聽很多偉大音樂家的作品,但是「柴可夫斯基」「悲愴」像是初戀,初戀即使匆匆一瞬,已永遠不可取代。
說起音樂創作,學音樂的朋友常常說某某人比柴可夫斯基更偉大,我都不爭辯,初戀私密珍貴,豈是可以用來與人爭辯?
一甲子過去,要來聖彼得堡他的墓園致意,紀念你留在人世間的美麗聲音,紀念一個使遙遠國度寂寞少年落淚的夜晚。